第八十八章 与我毫无关系
杰森看到了那座办公大楼，忙碌的人群在门口进进出出，步履迅速焦急，像是追赶着一分一秒的时间，蚂蚁般的人群在杰森身边划过，他整理了一下后背的吉他箱，又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肋间那两把在那些所谓夜幕之刃的缴获的手枪，感觉到了一丝安全。
冷冬的清风伴随着凛冽的气息冲入自己的脑子里面，杰森灰色的眼眸倒映着这个世界。
他一步步地穿越人群，推门进入了办公大楼内，坐上了拥挤的电梯。
拥挤的人群在狭小的空间里面盯着更加狭小的手机之内，方寸之间的屏幕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这是杰森第二次与人群靠近得那么近，对方的呼吸与手机敲击之间发出的声响都在整个轿厢之内回荡着，感觉有些刺耳和不适。
叮。
电梯门打开，电梯里面人抬起了双眸，原本直视前方眼神苍寒的杰森被遮掩住，忙碌的人群再次回归到了自己的世界里面来，他们快速地涌出，杰森也一样。
他走进了某个噪杂的办公区之中，如战场般轰轰烈烈，人们如战机一般掠过，复印机与传真机不知疲倦地发出声响，纸张的翻动声如风暴般不断席卷着上空，一阵又一阵的电话声也在炸开，每一道数据与键鼠敲击在随着人们指尖滑过，一分一毫的金钱入账支出以及一份份方案的制成，眼镜反射着灯光，看不见人们的双眸，或许是紧张，或许是烦躁，但似乎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另类的杰森。
在人群之中只有他驻足看着眼前的一切，显得他格格不入。
“项目经理的话……应该是项目部的办公室吧。”杰森回想着某个男人到死都心心念念的女人，信息之上指出她在这个公司任职，但这是他们组织的伪装信息，拿来掩藏他们的真是身份，或许她的人根本就不在这里。
况且杰森连对方的真名都不知道，仅仅一个代号怎么找到呢？
杰森自顾自地走着，现在这种办公室战争情况怕是没有人会搭理自己这个背着吉他的奇怪陌生人，他搜索着这一层，信息之上指着这个女人在这层楼任职，应该就在这里的附近。
十分钟之后，杰森果断放弃。
这里的规格有点奇怪，自己不断地推门询问，但是却没有找到这个所谓的项目办公室，有些好心的人给自己指路，但却指向一个项目部门的工作办公区，却没有一个私人办公室。
“唉。”
杰森坐在了长椅上接了杯水喝了起来，身前的人成群结队地走过，他们急切而又贪婪地交流着，身后总有一群跟班抱着文件紧紧跟上。
饮水机旁边有一个女生正在抱着文件想要装水喝上几口，但是却无奈怀中的东西太过繁多且松散，随时都要掉在地上，杰森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我帮你拿吧，小姐。”
“嗯？”那位带着眼镜的女白领疑惑地看了杰森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转身，脚下的高跟鞋踏着地面发出悦耳的声音，确认周边没人之后，然后伸出指尖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吗？”
杰森点了点头，他不明白自己这样有什么好疑惑的，很奇怪吗？
“哦，那谢谢你啦。”女生像面无表情的杰森投来一个甜甜的笑，然后二话不说把文件全部放到杰森的怀里面，拿走纸杯喝了起来，杰森看着她的喉部曲线缓缓运动，简单而细腻，突然想起了某个在出租屋走廊读书的女孩。
“那个谢谢你啦。”女孩再一次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又拿走了杰森怀中的那一沓文件，但是她没走几步就又被一大群疾步走过的男人给碰了一下，她似乎不能很好掌握穿高跟鞋的秘诀，在踉跄了几步之后就又摔倒在地面上，哗啦的文件满天飞。
“该死，喂……”她想要喊出来，但是看着远方离去的人，算了，没人会在意你。
杰森再次走了过去，默默地无声帮对方捡起一份份工资表格，但是捡到一半，他的指尖突然停滞在某一份文件之前。
“艾莉丝，项目部办公室经理……”杰森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工资表格，项目部只有办公区，哪里来的办公室？莫非……
“请问你们知道艾莉丝在哪吗？”杰森举起了那份表格给那位女生看，对方警戒地看着他：“你是……”
“哦，我是她哥哥，她失踪了，我过来看看她有没有上班。”杰森再一次拿出了那个老套骗酒店前台的谎言“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她已经有几天没回家了。”
真诚的目光从眼中流露出来，杰森这一个月来学会了对于自己表情的管理，在有些时候格外有效，善意的好人形象再结合之前帮助女生喝水以及捡文件的行为，让女白领不由地放松了戒备。
在这么个人情冷漠世态炎凉的办公室里面谁会在意一个摔倒以及喝不到水的倒霉女孩呢？或许他们更乐意看着你倒霉，也或许连看都不想看。
“你是她哥哥？”女白领扶了一下眼镜，杰森点了点头，他知道对方对于他的戒备已经开始降低了。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她还在这里工作吗？”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女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杰森暗自叹了口气，预料之中，但是下一句话又让杰森充满了希望。
“她和我同一时间进入这个公司，很快就被提拔了，工作了几天之后人影也不见了，谁知道她去哪了，但是工资却是照常给，可能是被谁看上了吧……”女孩愤愤地说道。
“那请问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哦，工资表上倒是有她的联系方式，不过一直都是留言的状态。”女孩热心地帮助身前的这个妹妹失踪的急切男人，她指出了那一小段电话号码，杰森迅速输入了自己的手机里面，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
“不用，我也该谢谢你。”女白领再一次笑了出来，杰森背起吉他走去，但是下一秒女白领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表情凝滞，身体被某种寒冷的锋芒贯穿！
“竟然是她的哥哥，为什么……连基本联系方式都没有……”
咚！
女白领的心脏仿佛遭受重击，她猛地回头一看，只有正在不断交流工作的人组成的人海，那个男人仿佛人间蒸发，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个忙碌的世界在律动。
圣剑总部。
“铁骑副官，你的电话。”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面的铁骑的电话突然响起，她停下了嘴边的热水和手边的城市新闻报道“接进来吧。”
“但是阁下，这个电话虽然是拨打给你的，但是却是从你的伪装身份的公司的联系电话的方式打给你的……”
“嗯？”铁骑眉头微蹙，自己的伪装身份是拿来领取圣剑的酬金的，这样才不会被国家的银行因为没来由地转入巨款而调查，严格来说自己只是在那个公司挂个名，没有任何需要去做的事情，公司里面的高层也不会去管她，所以那个联系方式也应该是没人拨通的才对。
“他留下了语音留言，你要听听吗，阁下？”
“接进来吧……”铁骑再次确定了一次，但是下一句话又脱口而出“等等！这条路线安全吗？”
“请问你要哪种程度的加密？”
“只有我和通话者的加密，连留言都不要给我泄露出去，特别是冠冕骑士。”铁骑想起了昨天刚刚插手的圣殿骑士，借着监督的名号过来处处为难制约行动计划，这个关节出点什么事情怕是会成为对方升职的踏脚石。
“好。”
电话那头传来答复，那边的骑士转换分机，电话的那边一个男人的语音留言传来。
“铁骑女士，来创客公司，我想和你谈谈。”
铁骑震惊，脑海之中回想起某个灰烬骑士的面孔，是他？
铁骑半信半疑地回拨这个电话，这次迅速被接通了，话筒那边传来“你好，哪位？”的声音，铁骑心里再次涌起了热流，果然是。
“107，我是铁骑，你曾经的指挥官，我想和你谈谈……”铁骑迫不及待地说道，这是她的机会，证明自己的机会，救赎自己的机会，她激动得想要喊出来。
“来创客公司，我们谈谈。”冷漠的声音顺着电话传来，甚至能感觉到里面的杀意。
“好。”
铁骑点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她虽然激动，但107表现得有点不对劲，自己必须要小心一点。
她把桌子底下的配枪拿了出来，但却把里面的子弹全部换成了麻醉弹，但是为了安全，又准备了一个实弹弹夹。
咔嚓。
干脆利落的上膛声震动着空荡无人的空间，她把手枪放入了肋下腰间的枪袋之中，严阵以待。
她推门而出，快步走出办公室之中，步伐快速急切，最后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男骑士的肩膀，铁骑扬手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那个男骑士抓住了手腕。
“放手……”铁骑转身想让这个无礼的骑士放手，结果发现身前的站立着某个沧挺拔有力的身影，他异色的双眸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蛇眼？麻烦了。
“走那么急，看到我也不打声招呼。”蛇眼努了努嘴，指尖按揉着铁骑因为暖气滋润的温热手背“干什么去这么急？”
“见一个朋友。”
铁骑侧着头说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熟悉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在他面前似乎就是个透明的，他能精准地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见朋友要带枪？”蛇眼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枪袋，铁骑一把抢过面色绯红地看着蛇眼，怪不得刚刚为什么感觉到了腰被人碰了一下，原来是这个混蛋摸了自己。
“你是去见107吧？”蛇眼直接看穿了一切，让铁骑有些不舒服，但是她没有回应蛇眼，用沉默对抗这个男人。
“得，我的未婚妻瞒着我私自去和别的男人约会还想用沉默对付我。”蛇眼醋意浓浓，他一步步地逼近铁骑像头步步吐信的蛇，铁骑一步步地后退，被对方逼退在墙角上。
“你真的不打算说些什么吗？”蛇眼指尖捻着铁骑鬓角掉落的一律青丝，帮她梳回耳后。
“都被你猜到了有什么好说的。”铁骑侧着头说道，她也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会表现得如此弱气。
“带几个人去，注意安全。”蛇眼继续靠近，两人额头相抵，温暖的身体接触。
“嗯？”铁骑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阻止自己的吗？
“带几个人去，注意安全，我去开会应付那个新来的冠冕骑士，结束之后打个电话给我报个平安，倒时候来接你。”蛇眼摸了摸铁骑的发顶，像是头黏人的小怪兽，眼中不舍地离开“谁让我说了要支持你呢，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
铁骑脸色红润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心中有些许“找了他真是最明智的选择的错觉”，但是刚刚蹦出来就被自己狠狠地碾压成碎片，并为此感到羞耻至极。
“该死。”女人愤怒地踏了踏地便带着风走了出去。
创客公司门口。
铁骑在四个灰烬骑士的伪装保护下走向创客公司的门口，各种忙碌的上班族在身边经过，四位灰烬骑士在自己周边如平民一般随意走走停停。
“他在哪……”铁骑的淡褐色眼眸倒映着忙碌的人群，她没有看到与印象之中的灰烬骑士有些许接近的人。
叮铃……
铁骑走过一个电话亭，电话亭的响声突然响起，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铁骑伸手拿走话筒并示意身边的灰烬骑士跟踪这个号码。
“喂。”
“铁骑女士，我记得我说过只想和你谈谈。”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很抱歉这样面对我们的重逢，但他们是来欢迎你回家的。”
“滚。”
创客公司对面的大楼之中，有一个男人举起了手中的狙击枪，瞄准镜之中的十字紧紧地盯着电话亭里的女人，她身边的男人环视周围搜索着自己。
“107，那个灰烬骑士你还记得吗？他死了……”
“我知道，请你别废话拖延时间。”
铁骑环视着周围，希望能找到某个也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同时也在拖延时间定位107的位置，但是107看穿了她的意图，如果自己再这么闲扯下去，对方只会挂断走人，融入人群之中淡然离开，铁骑知道107已经开始夺得整个交谈节奏了，自己必须听他的。
“好，107。你现在”铁骑答应下来，直接进入正题：“你现在很危险，你身上背着叛变联盟和杀死同袍的嫌疑，我是来帮你的，你只要把文件给我，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联盟。”
“你似乎搞错了，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干系！而文件，我也不可能给你。”
杰森看着那个女人说道，声音沉重如山也寒冷如玄冰，但却感觉时刻都会迸发出熔岩烈焰，从圣剑和夜幕之刃破开自己家门的手段来看，这两者在他眼中并无区别，要不是自己力量太小，自己真的希望能把双方领袖的尸体共同沉在这个城市的河底里面！
“那好杰森，你先稳定一下情绪，你现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手上的文件关乎着很多人的性命，你把它交出来，我用性命担保你的安全。”铁骑眼神焦急地看着那个灰烬骑士，对方还在示意她继续拖延。
“不可能，这是我唯一的筹码。”杰森毫不犹豫地拒绝，如她所说，两方人马要追杀自己，自己必须要有一定的依据才能去反击，不能把这个生命的根本给随意扔出去。
“107！你是一个骑士！你必须要听命于你的上级！”铁骑开始觉得为难起来，她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圣剑远一点，但是从107所表现地来看，简直就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抗衡一切，他不知道他手上的东西到底有多么重要。
“滚。”杰森再一次简单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要违背你的道路吗？你辛辛苦苦所贯彻得骑士道？你忘了你在圣堂之下所宣下的誓言吗？107，你要知道你违反的这一切，会让你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不要再叫我107，我有名字——杰森！我再重复一次，我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铁骑听着话筒里面愈来愈激动的声音，难以想象这个男人竟然失踪一个月就变成了如此这般阴暗而暴戾。
“如果再给我与你们扯上半分关系，或者说我的朋友再看到你们这些人一次，我警告你们做好把尸体沉入圣母河的准备。”
“好，杰森，你冷静一下，你真的要违背你的职责吗？你曾经用尽生命维护的世界？”
“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所谓的职责，这些事，这些人，他们的失败和死亡都是你们造成的，你们把我牵扯进去的。”杰森咬着牙根说着，铁骑能感觉到电话那边的男人的杀意，似乎就在身后把匕首架在自己喉间。
这还是那个我想象之中的骑士吗？或许按照现在来说，还能叫他骑士吗？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不是以前的你……”铁骑的声音变得很疲惫，很愧疚，声音里面都是叹息，那种“现在沦落这种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的念头爬了上来。
”我一个月之前出现在公海之上，我的记忆于过去全部消失在那一刻，我不管你们是谁，这是我最后的警告，不要 再来 干扰 我的生活！否则——我现在就开枪打碎你的头！”
咔嚓。
杰森对着手机如野兽嘶鸣一般地说着，狙击步枪上膛，瞄准镜里的铁骑震惊地抬头环视所有地方，但是这里是她的视野盲区，杰森确信对方没办法看见自己。
“你失忆了？”
“我不再是你口中的107了，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让我不一枪打爆你头的理由。”
话筒之中声音杀意简直要刺出来贯穿铁骑，她开始明白了，对方是认真的，那个曾经的107，那个曾经如此忠诚地为了和平去奋战的灰烬骑士，现在已经不见了。
现在活下来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像抱着想要杀死自己的心而来的！自己大错特错了！
“我是你的朋友，请你相信我，我会尽我的一切帮你，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你，永远永远……”
铁骑真诚抬头真诚地看着上空，她知道对方也一定在看着自己，杰森也的确看到了，所以他沉默了，看着这个女人，脑子里面闪现出很多画面，但是都很混乱。
“你准备好了吗？骑士？”混乱之中，杰森抓到了一丝还算清晰的记忆，某个女人在对着某个面部模糊的男人说道。
“你到底为了什么？”
杰森实在不理解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为了你，为了我，为一个誓言，所以我一定要让你回到联盟”
“呼。”电话那边的107发出疲惫的呼气声。
“我没有杀人，我反而救了不少人，我没有叛变，我反而遵循自己的道路——保护这个城市的人民，我没有组织，没有家，我从来孤身一人。生于虚无之海，走在光明之路，去往未知远方。”杰森放下枪开始扭下消音器，对方八成快要定位自己了，他要拖延点时间。
“我明白，那些都不是你做的，但是你能让我见见你吗？让我们好好地说清楚，就让我好好地看看你，让我好受点……”
铁骑想要做最后的努力。
“能告诉我曾经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吗？”
杰森把拆解后的狙击步枪放回箱子里面，准备撤离。
“你是个骑士……圣剑骑士联盟的骑士，一个维护世界不被异端所威胁的骑士，你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数字代号——107，那便是你的全部，在一次战斗之中，你与一个异端战斗到最后失踪……。”铁骑眼中露出了愧疚之色：“你今天变成这样，全是我的错，背上杀死同伴背叛联盟的污名，全是我的错……”
“我没有失去什么，我找到了自己的路，你不用自责。”
杰森的单筒望远镜观察着那个女人“你看起来很累了，铁骑小姐，你需要休息一下。”
“铁骑阁下，我们找到了那个骑士，就在对面的那栋大楼内！”
铁骑猛地抬头看过去，然而却只看到了高楼林立的世界以及汽车与城市血管的流动，细小的人影在城市大楼的玻璃倒映之中慢慢走动，阳关在钢筋水泥的世界之中折射，一切都在缓缓动作，组成一层又一层的浪涛冲刷着世界，但却有一个人，有一个骑士，单属于他的那朵浪花却在阳光下消失不见。
“快去抓住他！”
“可是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你……”
“快——！”
铁骑严声大喊着，这算什么？说要让你回家就回家，你或许叛逆暂时不回来，你或许突然厌倦不想当骑士，但这些都是你的职责，你与生俱来的东西，不可能逃脱得了的，你必须要回到这条正确的和平的征战之路上！必须——！
我会帮你的——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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